当前位置: 砂 >> 砂资源 >> 死亡倒计时因为一块胎记,我每天都在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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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仅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还是个“肩负”着生命倒计时的衰仔。
在我的后背肩胛骨处印着一个胎记,据爸爸的一个画家朋友来说,此胎记形似沙漏,不仅砂砾颗颗清晰,连中间连接的狭窄管道所投射出的反光,也会随着观察角度不同而发出不同的光芒,如此不凡的胎记预示着我定是个小神童啊。
说的如此头头是道,家里人一高兴大摆庆生筵席庆祝家里出了个小福星。但是高兴没多久,随着我年龄渐长,爸妈发现我的胎记一天天发生变化,就好似沙漏一般,上端的玻璃球中的砂砾逐渐减少,而下端的玻璃球开始堆积砂砾。
医院也无法解释这种现象。听了家里老人的意见,爸妈开始带着我到全国各地寻找神婆巫医,希望能得到一个确切的解释。
然而这些黄大仙“玛尼玛尼哄”一番后就开始胡说八道,有的说我上辈子残害了一只修行年将要化为人形的白蛇,所以他死前诅咒我世世轮回都要面临非正常死亡的恐惧,只要买他一个块一只的驱邪符咒就可以逢凶化吉;有的说我是神仙下界渡劫的肉身,等沙漏漏尽的那一刻就是渡劫之时。
劫未渡,凶未化,砂砾依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坠,每年按时按点,不知疲倦的工作。
不知不觉就18岁了,折腾了这么些年,我的胎记之谜仍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但我却坚信这就是我生命的倒计时,提醒我沙漏漏尽的那一刻就是我生命的终点。
从小便随着父母游遍全国大大小小的城市,荒废了多年的学业,但也见识了同一个国家不同地区的风土人情,我便开始向往那些讲着不同语言、有着不同肤色、不同瞳色异域风情的国家。
根据过往的经验,沙漏所剩下的砂砾不过两年的时光就会漏尽,也就意味着我的寿命不过两年。如果再不抓紧时间好好享受,岂不是白活了一趟。于是我揣着几张银行卡,身份证和护照就踏上了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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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过日本奈良的小鹿,喝过俄罗斯的伏特加,见识过夏威夷女郎的热火风情,看过格陵兰半岛的绚烂极光,也靠过意大利的比萨斜塔。每到一个国家,我都会待上三四个月,将我的足迹踏遍大大小小的城市,学习当地的语言,听他们的故事。
我还注册了一个博主账号,取名为“跟着刘哥看世界”,旅行期间将我的vlog分享到网络上,几个月来就收获了上百万的粉丝,每天在我的留言区下面喊着“刘哥nb!”借着这份流量变现,赚取我的额外收入。
每天纸醉金迷又充实的生活渐渐消磨了我对于死亡的恐惧,算算时间,不过四个月的寿命了。我躺在酒店床上边摩挲着头发边滑动手机上的世界地图,筹划我的下一站该去哪里。手机地图划过欧洲国家时,突然定格于德国,就像失灵了一样怎么也滑不动。“既然如此,就去看看吧。”
飞机降临在慕尼黑机场。下了飞机,我深吸一口空气,充斥着尾气的味道,难闻死了,真想不到那个说国外空气香甜的人是怎么想的,估计是个异味癖。这座城市毗邻伊萨尔河畔,风景很好,乘出租车前往网上预定的酒店时,沿途看见好多小吃店的橱窗上都挂着一串串的肠,白的红的黑的,每个餐厅外摆放着一张张木餐桌,还没到饭点就已经坐满了人。我到达酒店后匆忙洗了个澡就出门觅食。
来到一个网上备受推荐的小餐厅,我点了一杯麦芽酒,一份小牛肉香肠和牛油果酱三明治。等待上餐的时候,我架起手持三脚架和相机,准备录制这趟旅程的vlog。服务员小姐端上来一大杯麦芽酒,泡沫满的溢出来,用德语告诉我喝完可以续杯,当然这是我猜的,毕竟做过攻略。
不一会儿,三明治和小牛肠也端上来,我现学了一句“Dankesehr”表示感谢,服务员小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嘴角的两个梨涡显得很俏皮。“炭火微醺的小牛肠上面撒上了咖喱粉和番茄酱,酥脆的表皮用叉子轻轻挤压就呲出来好多油,再配上一口当地正宗的麦芽酒,真是太爽了。这个牛油果酱三明治倒是一般,牛油果好像还不太熟,所以吃起来有点涩涩的。”我对着镜头评价这顿晚餐。
有时候看见有粉丝在留言区说“来某个国家,专门去了我推荐的餐厅吃饭,很好吃”,诸如此类的评论,我会感觉很欣慰,即使生命短暂但我依旧在别人的生活里扮演了一个不一样的角色。
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刺痒,就像是被一只小虫子不停地叮咬,我不停地抖动肩膀想要抖掉这个虫子,渐渐的这种刺痒的感觉就消失了,我没在意,想着回去再洗一次澡好了。
接下来几天就像在其他国家一样,马不停蹄的赶往各个景点,穿梭于大街小巷,和酒馆里卖白啤的德国大妈插科打诨,和教堂里的基督圣徒一起做祷告,我的语言学习能力倒可以说是我的一项天赋,不过几周就可以和当地人日常对话。随着相机里的素材越来越多,我打算做一次剪辑发出去,毕竟已经有粉丝开始催更还骂我是鸽子王了。
一个悠闲的下午,外面下着细雨,我坐在凳子上喝着咖啡剪辑视频。正在选音效的时候,背后的那种刺痛感忽然又袭来,而且强度更剧烈,伴随着蚀骨的痛觉,我心想着莫非是加速了?我的寿命到头了?我挣扎着脱去上衣,到浴室的镜子面前查看后背,沙漏并没有流完,但是在胎记边上却隐约出现一些红点,红点渐渐连成线,显出一段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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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么长时间的旅行,自然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串表示经纬度的数字。我赶紧拿出手机查询这个地方,地图显示其位于德国北海沿岸的施皮克罗格岛。内心一种冲动的欲望让我顾不得剪辑到一半的视频,马上收拾起钱包、雨伞和一些换洗衣物准备出发,突然在行李箱一角瞥见一个东西,本能驱使我带上了它。
马不停蹄的赶到了目的地,发现是一座小镇。街上人很少,星星俩俩的走过几个携手的老人。来的路上我一直在考虑这串数字的出现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偏偏在沙漏快漏尽的时候出现,难道这个地方能解开我的胎记之谜吗?带着这些谜团我漫无目的的在街口游荡。
在一个三岔路口,一座房子坐落在两个路口中间。我抬头望去,一位头发花白的耄耋老人安详的坐在门口的摇椅上看着雨落。穿过丝丝的雨点,我和老人的视线重叠,就像贾宝玉初见林妹妹那般,我的脑子里浮现出“这位女士我曾见过”的念头。
我径直走向她的房子,这是一座红屋顶的房子,周围一圈白色栅栏,显得很田园朴素。踏上两级台阶,我收起了伞,说了一句:“雨真的好大,女士介意我在这儿避雨吗?”她微笑摇了摇头,问我从哪里来,我如实回答。
我们互相做了自我介绍。她说她叫“玛莲安”,从出生起就住在这个小镇上,这个镇子这么多年来都没什么变化,就好像从没有见过人世间险恶的孩童,永远保持着这份单纯。她说在雨中见到我的那一刻让她回想到一个人,就算我们有着不一样的脸庞不一样的肤色,但是就那么一瞬间,她以为是他回来了。
我问她,他是谁。
“他是我的未婚夫,不过说来遗憾,他已经在那场战争中逝去。”
“真是抱歉。”我表示歉意。
“没关系,年轻人。他走的时候也是你这般年纪,永远都是那么有活力的样子,每天都有用不完的精力。”
伴随着雨声,我静静的站着,听她娓娓道来。
“二战爆发时,他被政府强制征兵上了战场,他知道那是错误的,但是却没有办法,不参加战争就意味着会一直被政府针对。即使相隔千里,他总是每个月寄回来一封信,汇报自己这段时间战争的状况,军队又到了哪些地方,遇见了谁,还有好几次和死神擦肩而过。”
“但是我却没有办法给他寄信,战场不等人,他总是匆匆忙忙的跟着大部队不断迁徙。他有一次还寄回来一张照片,穿着军装的样子一点也没变。年轻人,你过来,我给你看看。”玛莲安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踱步回房间拿出一张放在相框里的照片。几十年了,相片已经开始褪色,只能隐约看见一个男人的面孔和他深邃的双眸。
她抚摸着相框,说起:“部队驻扎意大利的时候,他在一个酒馆里碰到一个斯里兰卡的商人,商人的小提箱里装着各式各样的宝石,他一眼就相中了那颗祖母绿的宝石,说看见那颗宝石他就想到我的脸庞,想到我在青青草地上提着裙子向他跑来的模样。”
“他买下了那颗宝石后,还要找匠人打造成一条项链,给它取名叫雏菊少女。”我微怔。
“他曾说我像雏菊一样明媚。等战争结束,他就会带着这条项链来娶我。”
“但我终究是没有等到这条项链。”玛莲安低垂了眼眸,淡黄色的睫毛上带着泪珠。
我在意大利时,某天意外闯进了一个小型拍卖会,拍卖的是一些私人的物件。这种拍卖会一般都是个人出现经济困难而拍卖一些家传物的人举办的,本没什么价值可言。我报着录制素材的态度一直坐在席间当旁观者,但就在这件名为“雏菊少女”的宝石项链出现时,我却不惜花了5万美元拍下。难道这一切都是注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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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口袋掏出这个包装好的宝石项链,递到玛莲安面前,向她讲述了我得到这条项链的全过程。她听了我说的话大为吃惊,难以置信的打开包装盒,一颗方形的祖母绿宝石镶嵌在心形的银质底座,发着亮光,蛇骨链固定在盒子中间。这颗宝石称不上极品,不甚通透略带浑浊,但此时它却是这位女士最为珍贵的宝物。
我拿出这颗宝石原主人给我的一封信,他说这颗宝石原是他爷爷的东西,他的爷爷在战场上捡到了这条项链和这封信,就占为己有了,这么多年一直留着,现在把这些东西全数交给我保管。
我拿出这封信交给玛莲安。我此前已经读过这封信,确认这颗宝石的原主人就是玛莲安的未婚夫。
玛莲安说:“年轻人,你愿意读给我听吗?我的眼睛已经看不清字了。”
我点了点头。
亲爱的玛莲安:
玛莲安,家里一切可安好?
你猜我现在在哪里?战争已经蔓延到非洲的阿拉曼了,离德国越来越远,真是没个安定啊,不知道这种难熬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每天都有人死去,我身边的战友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了,陌生的面孔让我很焦躁。
不过我想到战争结束我就能回家娶到我的玛莲安,我就不觉得焦躁了,只有喜悦弥漫在我的胸腔。
对了,项链已经找人打造好了,真希望能看到你戴上“雏菊少女”的那一刻。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每天都把它带在身边,就好像你一直在我身边支持我。
我的胡须都好长了,我们要一直提防着敌方的突袭所以没时间整理仪表。你看到我的样子可不要不喜欢我了。
我亲爱的玛莲安,请耐心等我回家。
戴维斯.莱曼
.10.30
玛莲安静静的听我读完这封信,眼角淌着泪水,接过了这封信,将它连同项链一起放在胸口。“谢谢你,年轻人,谢谢你完成了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我终于等到了他。”
和老人道别后,我见天色已晚,便在小镇宾馆里住下,等第二天和老人道别后再走。
回到宾馆房间,我惊讶的发现我的沙漏胎记不知道什么时候加快了流逝速度,现在只剩下不到一晚的时间。“这么快吗?我的生命就要结束在这异国他乡。”原本打算这趟德国行程结束后就回家,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落叶归根的。于是我打了电话给爸妈说明我现在的情况,爸妈在电话那一端泣不成声,却表示理解,会接我回家的。
安顿好了一切,我发了一条动态:“世界晚安。”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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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光亮直射我的双眼,我挣扎着睁开眼睛,却惊讶的发现我还活着,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变化,我拉开窗帘,依旧是昨日的街道。我不可置信的脱下上衣观察后背,令我惊讶的一幕发生了,我的沙漏胎记发生倒转,满载砂砾的玻璃瓶又恢复如初。
我整理好一切,准备向老人道别。走到三岔路口时,看到一辆救护车停在门口,医护人员正在往外抬着一位已经没有血色的老人,我走进听见他们说,玛莲安已经在昨晚去世了,没有痛苦没有意外。是寿终正寝。我看见玛莲安脖子上戴着那串宝石项链,面容慈祥而安宁。
突然,我的后背又传来一阵刺痛,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我终于明白,这个胎记赋予我的使命。
文/刘一手《沙漏的秘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