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还有一绝,就是坛子肉。
在大学那个缺少油水的岁月里,因为外婆的坛子肉,让我们的大学岁月,美好而滋润。
每到周末,外婆便闲不住。她说,寝室里的同学,家人不在身边,真是可怜;外婆再不做点好吃的,那可真难为这帮孩子了。想想要是你们在外面,如果没人照顾你,我们家长们该有多担心?
于是,她一早就忙碌了起来。
那时,外婆身手很敏捷,蹬上自行车就四处飞奔。家属区虽然很近的地方就有个小的菜市,但外婆说外面街上的农贸市场,菜更新鲜。新鲜的食材,才能做出美味来。
哼着小曲,外婆便乐呵呵地往农贸市场骑去。我一直相信,外婆的这种愉快,一定是发自肺腑的。
既然叫坛子肉,那就与普通的红烧肉不同。原材料的猪肉,必须是带皮的五花肉或二刀肉;其配料非常丰富,做法也非常讲究。否则,这似乎就有愧于坛子肉的名号。
外婆做坛子肉,就犹如在做一个艺术品。
外婆先会把肉皮拿到火上仔细地烧一烧。这主要是为了避免残留在肉皮上的猪毛。然后将带皮肉切成方块,在油里过一过。这样肉更紧实有较嚼劲儿。另外还要放入用淘米水发过的干鱿鱼肉(当然需要提前用米汤发上)、笋干、黄花等食材。不同的香味,被猪油包裹,散发出别样的香气。美味而下饭。
鸡蛋和肉丸,都是坛子肉的灵魂伴侣。但都必须经过油炸。鸡蛋和肉丸经过油炸后的褶皱有利于更好地吸收汤汁里的美味,把所有精华尽收过来。一口咬下去,醇厚入味。外婆将五花肉块放入铁锅,加入笋干、黄花等配料,倒一点白酒(外婆常常用外公没喝完的五粮液),再加一点酱油、冰糖、大葱、蒜瓣、姜片、冰糖,加入清水慢慢煨熬。
时间会是一剂催化剂,熬出五花肉最好的状态,把肉里的油都熬了出来,并让油混合着香气,浸入配料。因为整个肉的油都被熬了出来,所以坛子肉肥而不腻,一口咬下,残留在肉块里的油脂便顺势喷了出来,肥而不腻、香而不过。这油腻感刚刚好,满足了年轻人对食材最基本的敬仰。
外婆做的坛子肉,其实用的并不是坛子,而是一个铁锅。她说,要得是美食,干嘛讲究着形式?我就认为这几十年铁锅的灵气终究是可以战胜那些砂坛的。区别则在于,你是否投入感情。
外婆用铁锅烧着坛子肉(准确讲应该是炖着吧),一烧便几个小时。火候刚到好处,外婆便关火把肉闷了起来。所有的浓香在这一刻被酝酿得恰到好处。这便是淳朴的美味。
我会负责把整锅的美食小心地端去宿舍。大家晚上必定会只打了白花花的米饭。最多点缀个素菜。他们会迫不及待地夹起五花肉,生怕谁抢去了似的;然后和着米饭,让肉香混入到米饭中,享受着。手慢一点的同学只能把锅里的汤汁和笋干等配料倒在饭里。油腻而有嚼劲,是那么的肥美。
这是我们大学时代享受的最美好的油腻香。
后来,寝室的兄弟说,我的大学时光,从来是充实和滋润的,因为有个好外婆的陪伴;如果让他们重来一次大学时光,只要有外婆坛子肉的香味,那便人间值得。
毕业后的第一年,大学的一位同学说,要送外婆一个礼物。
那是一部全自动洗衣机。他说,每次外婆用半自动洗衣机,手总会裂口子,会粘上满手的胶布,让人看了很心疼。外婆后来用上了同学送的洗衣机。她不肯换。她说,这么好的礼物,怎么能换呢?
我分明看出了,这是外婆对同学特有的疼爱。
顺便告诉这个同学,十几年了,外婆没舍得把洗衣机换掉。
我想,那是一段浓浓感情的寄托。
无锡的同学也毕业很久了。但他时不时打来电话,问外婆好不好。还有几次,专程来成都,说要陪陪外婆。
奇怪的是,几天都意识不清的外婆,见到他的时候竟准确叫出了名字。同学一那下午都着外婆,拉着她的手,喃喃自语着。哪怕外婆在几分钟后已经忘记了谁陪伴过她。
这是老年痴呆最常见的病症。
无论外婆记得还是不记得,她的孙子们都是记得的;我们知道,这样的爱,发自肺腑,纯净得没有一丝丝的江湖波澜。
外婆爱大家。其实她说不说大家都应该知道。
寝室的同学说,他们更爱外婆。
外婆的疼爱,陪伴他们走了一生。现在依然在继续。
外婆这该是有多幸福。
无论她现在,还能不能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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